我驾着车在公路上疾驰,副驾上放着一盆龙舌兰。公路左侧是万丈深渊,右侧则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几个小瘪三欢闹着从麦田里钻出来窜到路上,追逐嬉戏,随后被我几声大喇叭轰得小脸发白,纷纷变成麻雀逃得无影无踪。我哈哈大笑,哦,见鬼,公路在前方戛然而止,而我刹车不及。车冲出公路,一只大猩猩从悬崖下荡出来,朝车肚子狠狠一拳。汽车在空中翻着跟斗,随即被大猩猩捞在手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进山壁。砰!我被撞得冲破车窗,万幸的是及时把盆栽抱在怀里。“大灌篮!”我毫发无损,不顾坠落之势兴奋大叫。脚下的山谷扑面而来。“喂,要我救你么?”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被我大喇叭轰开的一只小麻雀,听声音,是个雌的。不等我答话,她已经变成一只老鹰,铁一般的爪子揪住我后领。“你是甘道夫派来的么?”我问。它答道:“我是猴子派来的。”我隐约觉得不妙,胯下瞬间痛彻心扉。这只扁毛畜生把我往树上一扔,强大的惯性加上老子铁一般的裆部,我将这棵千年古树从上到下一劈两半。我一瘸一拐往山下走去,心中暗自决定再也不能相信猴子了。一条山间小路在脚下若隐若现。“你手里为什么拎着万年青?”狐狸问。“我拎的是龙舌兰。”我不假思索反驳道,随即低头一看——果然拎着一盆万年青。“怪人。”狐狸扭头钻进树林,身后跟着一道白影。“喂,你知道哪里有水潭么?”狐狸早就走远了,回答我的只有无尽蝉噪。
山间小路的尽头出现一块公交站牌,一只老虎正张大了嘴等我。我剪下一块手指甲付了车费,沿着舌头涉阶而上,坐到一只空着的牙齿上。牙缝里残存的腥红肉丝飘到我面前,我伸手接过,将安全带系好。公交车风驰电掣。我左右打量,乘客有刺猬一家,一对如胶似漆的雄性海豚,一只长颈鹿,一只花斑豹,还有一只肥肥的平底锅一般的大猫。“喂,你知道哪里有水潭么?”我问旁边的长颈鹿。“下一站是伊瓜苏大瀑布。”长颈鹿回答。好家伙,就是它了。
到站,下车。老虎放了个屁,转眼便跑得远远的。唔,好臭!我迅速跑进树林,无尽的藤蔓在我脚下延伸,不远处的大瀑布则震耳欲聋。穿过密林,爬上山崖,我累得气喘吁吁,不过所幸瀑布已在眼前,我纵身跃下——
压力山大从水池里冒出头来。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群星闪耀,隐约拼凑出一只雄鸡的模样。有几块区域相对明亮,那是大量恒星汇成的星云。能量如潮汐涨落,无数流星划过天际。
“压力山大,你来晚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是个妙龄女郎,黑色卷发,俏丽的眉毛,可爱的鼻子,嘴唇抿得紧紧的,平日俏皮的微笑消失不见。她穿着一身黑,手里擎着一支紫色郁金香:“我们以为你潜逃了呢。”
压力山大上下打量眼前的丽人,那双适合架在肩膀上的小腿依然迷人。“世界之大,我能逃到哪里?何况,你这么漂亮,我的心都在你身上呢。”压力山大好不容易将目光移开,低头看手腕上不存在的表,“比平时晚了不到30秒。”
“压力山大,你最好收起你的贫嘴。你知道我们有些人时间不多。”
“公交车开太慢,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压根没听见压力山大的俏皮话,或者根本不关心。她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道:“你们今天杀了146324个人。你知不知道?”
“我们今天杀了146324个人。别忘了,大家之前可都是一致同意了的。”
“我是被你们强行扯进来的!”伊萨贝拉怒道,“当然,现在争论这个没有意义。我们应该终止这个计划,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它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掌控的范围。我担心……我担心接下去会死更多人。”
压力山大心里暗叫糟糕:“伊莎贝拉,这个计划一旦开始,就没法回头了。通过电涌方式逼迫计算士下线只是第一步,目的在于打破《国家安全监控计划》的闭环。按照计划,接下来的几步如果能够顺利进行,最终能够推动我们国家和平转型。”
伊莎贝拉凑近亚历山大,在他耳边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即使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亚历山大,我希望你能够支持我,如果你不想让你在我心里仅有的几丝好感也荡然无存的话。”她转身进屋,高跟鞋在地上蹬蹬直响。压力山大赶紧跟上去。
楠木桌边已有两人就坐。怀清斜坐一旁,一支梅花将满头秀发束于脑后,她玲珑的身段在旗袍映衬之下愈显窈窕,压力山大不得不多看了几眼以表敬意。她神态悠然,正在沏茶。科尔特瘦得如同一柄折扇,脸颊红润,颈部肌肉分明,下巴上短短的胡子已经半白,脑瓜上却半根毛都没有。他穿着唐装,正与怀清对饮。伊莎贝拉气势汹汹地将椅子拉开,坐在科尔特旁边。
压力山大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龙舌兰放于膝上:“无归走了?”
“是的,他等不及,先走了。”怀清妩媚一笑。
科尔特淡淡道:“没想到会有人死亡,真是所料未及。这次损失有点大。”
伊莎贝拉柳眉一竖:“损失?你说得就好像你刚拍死了一只蚊子!我们杀了人!杀了人!这计划不行,我们要立刻停下来,至少要重新推演!”
“这已经是影响最小的一种可能路径了。”压力山大有点无奈,“你还想从‘天穹’窃取多少算力?”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先暂停。”伊莎贝拉声音略微小了一点,“按照之前的推演,这一步是绝不会死人的。天穹难道计算得不精确么?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计划了,我简直不敢想象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会死多少人!”
怀清眼珠一转,道:“伊莎贝拉,我告诉你一件事吧,或许可以让你好过一点。我发现死去的计算士都是独居后,觉得奇怪,就去查了下在这次电涌事件中死去的计算士的全部资料。啧啧,一查发现,这些计算士的父母都还健在,但是都在D区按照最低标准生活。换言之,这些死去的计算士不愿意赡养自己的双亲。按照我国传统的孝道,这些人可以算得上是败类了。”
伊莎贝拉皱着眉头:“你是说,这些人的死,是有人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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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清笑了笑,环视众人:“看来我们中间藏着一个道德法官呢!”
科尔特轻哼一声:“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我们还是关注接下来的事情吧。”
“且慢,我一直有个担忧。根据天穹的推演,未来中国保持和平与稳定的可能性虽然很大,但我们目前做的,使国家陷入混乱的可能性依然高达14%。一旦遇到最坏的情况,我们可能会失去新疆、西藏以及南海,还有黑龙江和内蒙古的部分领土。虽然这些领土未来都能重新夺回来,但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一些?”压力山大问。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永远治不了本。我们现在需要刮骨疗毒。”科尔特斩钉截铁。“我们会暂时虚弱,邻国可能会对我们落井下石,但我们终将站起,并声震世界。”
怀清将手中茶水缓缓送入口中:“何况,暂停已经没有用了。伊莎贝拉,天穹推演的是大势,你现在的举动毫无意义。第一颗棋子已经落下,第二颗棋子也已经紧随其后。这第二颗棋子可不在我们手里。大约两个小时前,大统领对台湾宣战了。”
压力山大心中斟酌,没有说话。伊莎贝拉惊得捂住了嘴:“啊?战争已经开始了?”
怀清道:“是的。而且据目前统计,F市已有两百多人受伤或者……”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伊莎贝拉愤怒道:“为什么大统领在天穹算力骤降的情况下,依然悍于发动战争?天穹预测他这么做的概率不是只有5%么?我们计划的第一步竟然会死人,第二步也没有跟着推演的情况走,那还怎么继续下去?我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怀清耸耸肩,环顾众人:“伊莎贝拉,你当初同意的时候,应该要有这样的觉悟的。我认为第一步的行动的确产生了效果,只是大统领的行事出人意料罢了。天穹并没有预测大统领一定不敢宣战,而是根据大统领的各种可能反应给出了我们的后续行动方案。我们接下来还是应该按天穹已经模拟好的计划行事。这样最后成功的可能性会增加,损失才能尽量减少。亚历山大,你觉得呢?”
亚历山大缓缓点头。科尔特道:“这个国家的未来并不是由我们几个人决定的,伊莎贝拉,我们只能尝试去稍微改变一下未来的方向。历史的巨轮永不停歇,若是你想真的改变什么,就要努力去成为掌控巨轮的人!”
怀清朝着伊莎贝拉歉意笑笑:“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我们还是着手推进下一步的计划吧。”她抽出脑后的红梅,甩手抛向空中,梅花散落于地,她的身影也随即消失。科尔特朝伊莎贝拉和压力山大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株徽菊抛在地上。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压力山大和伊莎贝拉。
“你知道么?今天本来可以3比2的。我这里有无归的一票,如果你再支持我……”伊莎贝拉没有继续说下去。
压力山大挥挥手,房间在两人身后淡去,消逝。广阔的草原上只剩桌椅,四望视野开阔。头顶星空依然闪烁,但不如往昔那般大放光芒。
“伊莎贝拉,你真的想要暂停这个计划?”
“当然。”
压力山大看着伊莎贝拉,心中叹气。他知道自己面前有一只小白羊,而这只小白羊似乎还不了解当前这种该死的情况。他道:“伊莎贝拉,我和你讲一讲我们这个计划的由来吧。”
伊莎贝拉来了兴趣:“哦?”
压力山大笑笑,道:“我们的头顶,是占我们这个国家绝大多数人口的计算士的意识之海。而我们所处的地方,被我们称作彼岸世界,是意识之海中一处隐秘的世外桃源。每天几亿人勤勤恳恳上班下班,从意识之海里进进出出,但最终能找到这里的就只有我们五个。你不觉得奇怪么?”
伊莎贝拉眨眨眼:“哪里奇怪了?”
压力山大不答,继续道:“当然,可能还有其他人偶然游出来过,只不过我们没见着,而且他们后来应该是再也寻觅不到来这里的路径了。这种情况想必定然是存在的。我三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是九曲长河边的一个城堡。懵懵懂懂的我,以为自己来到了欧洲。我走遍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在旧画、断墙、尘土、蛛网之间游荡。城堡里空无一人,却不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后来,科尔特从门外进来。他瞪着我,看了好久。我晃荡半天,终于遇到一个活人,自然惊喜万分,上前就要搭话。他却后退了几步,感叹终于又来了一个人。但他却不是朝着我说的,朝着我背后。我转身一看,原来还有一个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那就是无归了。
“很快,我们三个人就坐下来推杯换盏。真是奇怪,一张桌子凭空出现在我面前,科尔特则是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瓶葡萄酒,没用红酒起子,那橡木塞子居然‘嘭’地一声弹出来,无归更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三个红酒杯。我当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反而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我直到接过无归递过来的杯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捏着一枝桂花。我正准备丢掉,无归一把抓住我的手,告诉我这支桂花丢不得,丢了就没有酒喝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把手里的桂花抓抓牢。科尔特问我那桂花哪来的,我说是白天在公园摘下来的,放在床头闻闻香味来着。他们就点点头,说大概是因为我入睡的时候手里凑巧捏着那支桂花吧。我听了大惑不解,连声问什么入睡,桂花有什么用。他们一脸神神秘秘的便秘样子,说什么要是我明天还能来,就和我讲。”
伊莎贝拉想着无归和科尔特便秘的样子,不由得噗嗤笑了。
压力山大接着道:“我当时听了,心里感觉真是奇怪,待要再追问,他们却又谈起别的了。话说回来,和他们谈天说地,真是大开眼界。国内国外、历史地理、风土人文、社会变迁,未来发展——无所不包,应有尽有。末了,无归却叹了一口气,说自己研究这么多年,不敢说自成一家,却也小有所得,不料难行于时代,未免抱憾。要是能把自己的想法塞到每个人的脑子里去,那该多好。
“科尔特却嗤之以鼻,说无归的研究不过是闭门造车,没有实践的思想更是毫无意义。若无实践,便无从检验其正确与否。产生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寄希望于明君的民族更加不幸。我们这个民族从来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而不是自己去努力改变,事到如今又能怨谁?
“我当时插嘴道,目前的现实条件下,你们想实践自然有困难。但以如今天穹的算力,把你们的想法用天穹模拟一下难道不行么?无归尚未答话,科尔特倒是双眼一亮,他说,你这个提议倒也不错。他说得很慢,心下大概在仔细斟酌。我心中一动,问他们准备怎么模拟。科尔特眼一瞪,说,你要么到点上班,要么到点下班,一直在这里待着干嘛。”
伊莎贝拉看了压力山大一眼,欲言又止。
压力山大道:“我当时心里莫名其妙,只感觉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什么上班下班嘛。科尔特却站起来,两手抓住我衣领,一下子就把我拎起来了。他说,你这个人看上去还有点意思,要让我醒过来的时候记忆深刻一点。我正想问怎么记忆深刻一点,四下一看却到了城堡楼顶。他就这么把我从城堡上面推了下去。被他这么一吓,我手里的桂花便松了,紧接着,我就‘噗通’一声掉在河里。”
伊莎贝拉笑得花枝乱颤:“原来你第一次这么惨。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们对我都挺好的呀!”
压力山大白了她一眼:“你是美女嘛。”他顿了顿,接着道:“松手的结果,你自然也知道。我从床上蹦起来,发现自己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一时竟不知道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我再扭头一看,桂花掉在枕边,和梦里的那支一模一样,身旁仪器的显示我今天工作了3个多小时。我暗想,计算士工作的时候做的梦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梦可从来不记得。下次上线,我就留了个心眼,头盔带上后,我手里紧紧攥着桂花,果然便又见到了科尔特和无归,还有怀清。”
伊莎贝拉道:“然后你们就开始让天穹模拟了?”
压力山大咂了咂嘴:“口干。”
伊莎贝拉瞪着压力山大。不等她开口,压力山大便道:“我不要再喝奶茶了。”
“那你要喝什么?”
“随便。”
伊莎贝拉气不打一处来:“我倒真希望有‘随便’给你喝。”
“要是你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吻也可以解渴的。”
伊莎贝拉眯了眯眼:“你不怕我其实是个男的?”
“不怕。”
伊莎贝拉闭眼不言语。待她睁开眼,右手一翻,一个玻璃杯凭空出现在手上,杯中茶叶色作淡青,叶尖如钩,上下升沉。压力山大接过来喝了一口,咂咂嘴:“这是什么茶?”
伊莎贝拉横了压力山大一眼:“黄山毛峰。”
压力山大微微一笑,也不多辩。他继续道:“刚说到哪里了?哦,我第二次来。但我第二次来却和拿天穹模拟无关。“
“无关?”伊莎贝拉挑了挑眉毛,“那你来干嘛?”
“意识锁。你刚来不也一样么?”压力山大笑嘻嘻道。意识锁,顾名思义,是给自己的意识加一层保险。计算士进入睡眠开始工作的时候,意识也转换为潜意识状态。天穹不喜欢潜意识的自我防备性,这意味着计算士之间信息传输的延迟以及能量的损耗,会导致整体运行效率的降低。天穹会打破计算士潜意识的防备,并将每个计算士往心灵开放的方向引导。计算士每次上线下线,定然会经历清醒的意识与潜意识之间转化的过程,即既清醒,却又在做梦。这个过程所处的状态,可以称之为清醒梦。因为这一过程极快,绝大多数计算士对此过程毫无察觉,少部分人或有所觉,却并无控制清醒梦的途径。更何况,很多梦在醒过来后便忘了,清醒梦也不例外。
但是对于彼岸世界的五个人来说,他们正是在清醒梦的状态与其他人相互交流的。在天穹中,人的心灵既然被打开,其意识便存在为他人所窥的可能。所以彼岸世界的五个人,都给自己的意识加上了意识锁,将自己的心灵、隐私、各种关键资料保护起来。他们在彼岸世界的相貌也会经常变幻,性别、年龄也可能与现实世界不同。因为若不如此,其他人光凭相貌便可以在现实世界中将他们找出来。
伊莎贝拉道:“压力山大,别扯不相干的了。意识锁的事情我暂时没兴趣,继续说天穹模拟的事情。”
“好好好,遵命。”压力山大顿了顿,继续道:“以天穹来模拟社会发展的可能路径,那么模拟的主体应当是全体人民。天穹的算力已经足够,同时,拜《国家安全监控计划》所赐,这个国家每个人每天所见所闻所言,尽在天穹的意识海之中,模拟他们的行为模式所需要的数据已经有了。但却有几个例外。”
“哦?你是说谁?”
压力山大竖起指头向上指了指。伊莎贝拉随即醒悟,她哼道:“那几个人自然没有装全息记录仪了。对任何人都不放心,随时随地都想着要监视别人的人,怎么会给自己装这个。”
压力山大笑道:“我们当时对此也一筹莫展。试验若是若是缺了那几个人,试验结果只怕会有巨大的偏差。不过,怀清告诉我们这个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为什么?”
压力山大哼了一声:“那几个人,对全天下的人都不放心。但要论他们最不放心的,自然还是他们的手下。他们发布的每一条命令,总得要手下去执行嘛。何况,他们每天也要吃喝拉撒,总得要人伺候着。有些人,连上厕所都要机器人帮忙扶着呢。”
伊莎贝拉纤细的手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所以他们的手下无一例外,自然都是装了全息记录仪的。你们通过他们周围的人,便可以把那几个人每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真是好笑,妄图监视天下人,没想到却也为他人所监视。”
压力山大接着道:“不过这里也有一点不足,那就是我们只能通过他们的手下去观察他们每天的一举一动,进而去推测其内心。如果他们一个人待着,那他们私下的行为我们就完全不知道了。”
伊莎贝拉道:“那怎么办?”
压力山大道:“当时我们认为,人的一举一动、脸上的一些细微表情无不代表其内心意识。通过天穹对已有的监测画面去推测那几个人的行为模式的话,虽然不能保证完全准确,但想来亦不至于相差太多。”压力山大笑了笑,又道:“何况,那几个人,有的学识不过小学水平。”
伊莎贝拉也笑了:“他力气可是很大的。”
压力山大皱起眉头:“但今天的情况表明,天穹光凭那几个人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举动,去推测其可能的行为模式还是出了差错。”
伊莎贝拉若有所思:“你是说,天穹的推测并不准确?”
压力山大缓缓道:“是的,政客都擅于演戏,他们在手下面前所表现的,和他们四下无人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举动可能天差地别。”他顿了顿,艰难地道,“可能天穹模拟的所有东西都是错的。”他心中还有一个巨大的恐惧没有告诉伊莎贝拉,若那几个没有安装全息记录仪的人也是彼岸世界中的人……
伊莎贝拉急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那我们还怎么按计划进行?那不是越做越错么?等科尔特和怀清再次上线,我们要赶快告诉他们!”
压力山大仔细观察伊莎贝拉的表情,末了,他道:“你的脑子如果用不到,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伊莎贝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气道:“你说什么?”
压力山大道:“坐下。我能想到这一点,难道别人想不到么?”
伊莎贝拉突然变得听话了,她乖乖坐下,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你是说,科尔特和怀清都已经意识到天穹模拟的都是错的?”
压力山大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呢?”
伊莎贝拉思索道:“那他们想要干嘛?”
压力山大有些忧虑:“我不知道。我们甚至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伊莎贝拉眼珠一转:“但你当时也没有点破呀!你准备怎么办?”
压力山大犹豫着,他不知道伊莎贝拉是否可以信任。他小心翼翼地扔出一只鱼饵:“天穹只能根据我们输入的数据做出可能的推演,但如果有一样东西,每个人都预想不到,那自然也不在天穹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想说什么?”伊莎贝拉双眼绽放神采。
压力山大告诉伊莎贝拉,他今天在天穹的监视画面中发现了一个机器人,一个会害怕的机器人。
伊莎贝拉静静听压力山大讲完,皱眉思忖良久,方才抬眼道:“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离那个机器人十万八千里呢!”
“伊莎贝拉,你皱眉毛的样子也好好看。”压力山大由衷地赞叹。
伊莎贝拉如果有厌恶的情绪,那么这次一定掩藏得很好。她继续道:“何况,一个会害怕的机器人又能做什么?”
压力山大:“虽然一个机器人可能的确做不了什么,但这也是一个天穹模拟因素外的一个变量,关键就看某些人能否好好利用了。”
伊莎贝拉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你想救这个机器人,那就自己去呀!”
压力山大悠然道:“我离那个机器人太远了。你要是也没办法的话,那就算了,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吧!我只想再强调一下,天穹推演的,是我们所有人,可没有推演机器人,这个机器人,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呢!”
黑暗中,一个青年睁开眼睛,他将头盔取下,放于一边,再将胸口的小盆绿萝移开。一缕月光穿过窗帘,照在床头。青年心中暗念:伊莎贝拉,不要怪我奸诈,我只是想找个可以信赖的人,仅此而已。因为今天我才发现自己要对抗的,可能是想象不出的庞然巨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