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
奋战了好几个小时，莫焕生终于把手头的几项事情完成大半：继续从仓库中翻出一批机器人，重置、整修合格后送去B区协助照顾病人；从湖里捞出来的MPR0013，大概由于进水的缘故，存储器里的数据竟然一片空白。他正为此烦恼不已的时候，新上任的总裁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件事，竟然让他把机器人送往总裁办公室，说要他自己要好好研究——莫焕生自然乐得照办；主任要的电子脑稳定性分析报告还缺不少数据，他还需要继续整理，看来又要加班了……
他抬起头，艰难地扭动脖子，伸了个懒腰。窗外，阳光斜斜地照进办公室。今天，就这么一如既往地过去了？
HW眼镜传来震动，看来收到了一条讯息。他随手点开，投影里跳出一段视频：数十辆装甲车、坦克，加上荷枪实弹的士兵将一座大院子围得水泄不通，视频下方配文：中部战区司令杨飞围困南部战区司令甄崖府，意欲何为？
莫焕生惊诧莫名，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突然收到这样的讯息，视频里面的事情，是已经发生过的，还是正在发生？他四下环视，发现周围的同事也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视线都盯着各自面前的投影。
耳边传来隆隆炮火声，是HW眼镜发出的，看来进攻开始了。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画面。一个女同事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嘴里不停嚷道：“外面真有炮火声……”
话音未落，离门口近的几个同事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莫焕生也不甘人后。几个人迅速穿过走廊，来到了一处窗台。大家朝着北方，也就是炮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里是这个城市A区的中心，全国仅有的几个S区零散地分布其间。每个人脖子都伸得老长，努力将自己的视线拔高，拔高，再拔高，以为这样真的能够看到什么。可大家什么都没见着，莫焕生只看到远处似乎有两个黑点在空中盘旋，可能是直升机，也可能只不过是两只飞鸟。
于是莫焕生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投影画面。画面中，院子围墙已经四处垮塌，院中的三层小楼摇摇欲坠，几队士兵从各处缺口攻入，枪声不时响起。在绝对的军力优势面前，进攻很快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每分钟都有人倒下，无论是拿着枪的，还是高举双手的。
一滴冷汗从莫焕生太阳穴边滑落，他意识到，这里的每个人，不，如果这个国家每个人都能收到的话，那么我们每个人都正在见证历史。
这场直播持续了五分多钟，而后戛然而止。回到座位上后，莫焕生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目睹杀人的恐惧震撼了他，同时，工作这些年来所产生的一股虚无感也如水一般慢慢涌上心头，直到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每天的工作有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好么？他感觉不到。他前天看到了下层区的每日艰辛，刚刚又看到了S区平素难以为人所知的政治倾轧。作为毕业于高等院校的精英，他自诩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但是，他每天做的又是什么样的工作？这个狗屁电子脑稳定性分析报告，什么人为故意破坏，什么指令不清，哪个能用来解释MPR0013出现的异常？肯定是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状况，才导致了MPR0013跳湖的行为。但MPR0013的存储器里面屁都没有，什么都分析不了。
“电子脑稳定性分析报告还要继续做么？”他问桌上的明日香手办。
“あんたバカ？”明日香回答。
莫焕生笑了。
下班的点一到，莫焕生就出了公司。他不想回家，于是骑着车在路上乱逛。不知不觉，他发现自己一直朝着北方骑。北边，有一个很有名的广场，他突然想绕过去看看。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孤独。
B区。
通知
为加强治安管理，维护社区良好生活环境和公共安全，切实保护居民利益，保障社会主义事业绵延万代，即日起，禁止社区居民拉开窗帘。违者处以1-2虚拟币罚款，屡教不改者将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处以3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请各位居民切莫自误。
妈妈站在曦曦身旁，神色焦急：“曦曦啊，听妈妈的话，把窗帘拉上吧！”
曦曦看着窗外的流光：“外面很多人不都是还没拉上窗帘么？何况，拉不拉窗帘，是我们自己的事，国家就连这个都要管，那也管得太宽了吧！它要不要管我们拉屎放屁？”
妈妈皱了皱眉头：“女孩子家，怎么说这些话……你真的决定不拉窗帘？”
曦曦点点头。
妈妈不再说话。她走出曦曦卧室，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戴上了HW眼镜。她点击眼镜，操作了几下，把曦曦拉到身边：“你这几天没有工作，你爸爸虽然也是计算士，但工资没你高，家里这几天等于是只出不进。但是没关系，家里现在还有8.54个虚拟币的存款，刚才我们还抢了2个虚拟币的消费券，这些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每天吃饭，我们可以简单点，0.2个虚拟币就可以了。家里衣服鞋子之类的都有，最近也没必要添置，日用品嘛也没什么要买的。那我就先给你6个虚拟币。你已经长大了，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天罚一个虚拟币，够罚六天呢，咱们就先坚持个6天。”
妈妈看向站在房间门口的爸爸，征求他的意见。爸爸点点头。
曦曦蓦地红了脸，心头一酸，一滴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看着妈妈。妈妈穿着普通的家居服，这件衣服她小时候就见过了，穿了快十年都没有换过，爸爸也一样。但是自己和弟弟的衣服却是每年都买新的。若是出门，妈妈就穿曦曦不穿的旧衣服，还打趣说穿着哪像母女，分明是姐妹。
曦曦扑入妈妈的怀里，她亲吻妈妈的脸，这张脸已经悄悄爬上了几丝皱纹：“妈妈，谢谢你。”
正当他们每个人都沉浸在一股温馨的家庭氛围中的时候，弟弟冲了进来，嚷道：“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妈妈有些诧异。
“我刚收到一条讯息。”弟弟操作了几下，他面前的投影迅速出现在房间一侧墙壁的显示屏上，呈现在一家人面前——正是中部战区司令杨飞下令进攻的画面。
“哦，天啊！”妈妈看了两眼，便将弟弟搂进怀里，捂住他的眼睛：“这些你不用看。”她感觉怀里的小身躯在不停颤抖。一旁的曦曦赶快将音量调低。
画面很快结束，一家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机械声响，只听“喀啦”一声，曦曦尝试了大半个上午也没能打开的屋门自动打开了。
怎么回事？曦曦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几步便跑了过去，推开大门往外张望。她看到这一层楼家家户户的房门不约而同地都打开了，几个脑袋零零落落地伸出来，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相互凝视。
曦曦不再犹豫，她跨出房门，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开始自由地舒展：“我要去那个广场上走走。”她回过头，看着门内的爸爸。
爸爸将手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捋下来，慢慢搓动。这条手串他盘了多年，每一颗珠子都莹润有光。终于，他说：“你要是决定了，那就去做吧。还有，注意安全，情况不对，就赶紧回来。”
“爸爸你呢？”
“你忘了，我还要工作，还要养家糊口呢。”而且，我还要保护你，决不让你受到一丝损伤。爸爸轻轻转动指间的念珠，面带微笑。
C区
白调奶吧。
时间还早，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阿桐走下楼梯，拐个弯便听到小姑娘们围在一起唧唧喳喳，仿佛赶集一般。
“你抢到多少？”
“1.27，你呢？”
“我只抢到0.93，好少呀！”
“你还说你呢，我只有0.85。”
“啊！我抢到了2.89，好开心。”
“哇——”姑娘们异口同声。
几个姑娘看到阿桐，纷纷问她抢了多少。
阿桐笑笑：“我不抢，你们玩吧。”
“嗯～～”一个姑娘嘟着嘴，拉着长音，“桐姐姐总是这么高冷，我来帮桐姐姐抢吧。不就顺手点一下的事儿么，不抢白不抢。”
阿桐摇摇头，道：“我对这个没兴趣，看你们玩就可以了。你们开心，我就开心。”
“哎，有了这个钱，我正好给自己买条新裙子。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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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看中一支口红了。”
“我……我还是给家里买点吃的和日用品吧。家里很早之前就要买了，一直拖着……”
“咦，怎么回事？为什么付不了？”
“不是，你看，这里有提示的，说账户金额不足。”
“怎么可能不足，我刚抢到2.89个虚拟币呢，这支口红只要2个虚拟币呀……”
“是呀是呀，好奇怪……”
“不是，你们看这里，抢到的虚拟币只能抵扣20%的总金额。”
“什么嘛，不是全部抵扣么？”
“规则上写着呢！”
“这么长的规则，跟老奶奶的裹脚布一样，谁会去看啊！”
“这规则好复杂呀，各种商品抵扣程度还不一样呢！”
“哎，算来算去，好麻烦啊……”
“说什么虚拟币，和优惠券有啥区别啊！你要是手里没钱，啥也买不了！”
“可我们手里哪有这么多钱呀！我们每天还要吃饭呢……”
“哎呀，算得我头大……”
“嘁，真没意思，老娘不要那支口红了！”
“这些当官的是嘲弄我们没钱么？”
“每天被那些臭男人玩弄也就算了，为什么政府也要来作弄我们呢！”
“怪不得桐姐姐对这劳什子不屑一顾，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个女孩子转过头来问阿桐。
阿桐微微仰起头，往昔的记忆似乎苏醒了：“是的，七八年前吧，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发了一堆购物券。那时候你们都还小呢，现在大概都没印象了……”
“七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呀？”女孩子们都围了过来。
阿桐犹豫着，她拿不定注意是否要将多年前发生过的事情告诉这些豆蔻少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国家某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只有那个地方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而那些人也不可能把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告诉别的地方的人。保存历史的方式只有记忆，不再有文字，也不会有照片和视频，因为一切都被严格管理起来了。可是，人的记忆总会淡忘啊，所以那些真实的历史只好随着当事人的记忆逐渐消逝，其准确性、真实性被时间之河不停漫漶。所谓历史的终结，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吧。
至于那些全国性的事件呢，要么被消失，要么被粉饰。哦，在这个国家的某个角落，肯定还保存着真实的历史，肯定！只是，这些真实的历史，和这个国家绝大多数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是一个没有历史、没有新闻、也没有故事的国度。没有历史，意味着没有过去；没有新闻，意味着没有现在；没有故事，意味着连神话传说都没有了。但是我们却有着光明的未来，因为大统领告诉大家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阿桐沉浸在回忆之中，没有发现她手下这群女孩子已经被其他东西所吸引，直到音响里传出的枪声才将她拉回现实。她转身看去，原来店里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中部战区司令杨飞下令进攻的画面。
阿桐静静地坐着看完。原来，她每个月交的税，就是被这样花掉的么？她点了支烟，走到角落打了几个电话。
打完电话，阿桐心里宁定。她喊着店里的女孩儿，她们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只只五花八门的鸟儿，如今都成了受惊的鹌鹑：“今儿我们这里不营业了，给你们放几天假，好不好？白鹤，你待会儿帮我把她们这个月工资都给结了。你们听好了啊，拿到工资后，都给我赶紧回家去！”
青鸾迷惑不解：“桐姐，为什么不营业了呢？刚发了消费券，今天晚上顾客肯定很多……”
阿桐拍拍青鸾的小脸蛋：“因为姐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白鹤道：“桐姐，什么事，这么急？”
花朵在阿桐嘴角绽放：“我约了几个人，一起出去散散步。白鹤，记得帮我把店门关了啊。”她往店外走去。
青鸾眼珠一转，急急喊道：“桐姐，你该不会是信了前天的那封信的邪吧！那信里说的是真是假谁都不知道呢！你看我们刚才还看了那个直播，你去会不会很危险？”
阿桐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她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回头笑了笑：“没事的，我只是再也不想被人玩弄了。”
出门没走几步路，阿桐身后传来呼喊：“桐姐姐，等等我们。”
阿桐回头，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你们都跟过来干嘛？”
“老板你去哪，带带我们吧。”
阿桐劝道：“我去的地方，可能有点危险。你们还是回家吧！”
白鹤将奶吧大门关好，走到阿桐身旁。青鸾环视群禽，下定决心道：“我们和姐姐一样，都不想再被人继续玩弄下去了。”
D区
消费券！太好了！小胡看到通知，兴奋不已。这次发放消费券真是太及时了！他有好多东西要买：他的毛巾早就破烂不堪，牙刷也用了一年多，毛都快掉光了。嗯，还有牙膏，家里的牙膏壳子已经瘦成一张薄纸，再过半个月肯定再也挤不出什么来了。还有什么？要不要花点虚拟币在吃饭上面改善伙食？算了，现在的E套餐虽然吃不饱，但一时也不至于饿死。
还要买什么？衣服？所有的衣服裤子这么多年穿下来早就破了无数个洞，但D区的人哪个不是衣衫褴褛，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在D区，你要是穿着新衣服走在路上，反而显得碍眼极了。衣服不是最紧要的，先放一边。
等下，这消费券怎么还需要抢？乖乖，这才过去多久时间啊，600亿已经被抢掉快一半啦！不行，我得赶紧。
妈的，运气不好，只抢到0.11个虚拟币。那些抢到几十个虚拟币的都是何方神圣！嗯？不能继续抢了？操！只能抢一次？
唉，算了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0.11个虚拟币，也能买点东西呢。我来研究一下，怎么买才划算。
毛巾最便宜的0.05个虚拟币，牙刷0.02，牙膏0.02，那就买两支牙膏吧。不，不行，肚子叫得厉害，平日里可没这么饿，今天这是怎么了？唉，这世界上没有比可恨的肚子更不要脸面的东西了，我就拿这虚拟币点上一份D套餐吧。
D套餐价格是多少来着？0.05，不管他了，先点一份。咦，为什么无法支付？
他妈的搞什么嘛，为什么不能用？
操操操！
算了，试试买毛巾吧，D套餐不吃也饿不死。
怎么还是不能付？
操操操操操！
妈的，这个支付规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
我去你妈的！！！！
……
“咚咚咚咚！”门又被敲响。陈嘉佑踮着脚尖走过来，凑在猫眼上看。
看到小胡的脸，陈嘉佑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口痰——老余之前吐在自己门口的那块青黄色浓痰仿佛还在自己眼前，挥之不去呢！他重新回去躺下，打定主意不去睬他。可小胡颇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只听他一边锤门，一边在门外支着嗓子叫道：“老陈，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陈嘉佑实在受不了了，他打开门，揶揄道：“小胡，不，老胡，怎么，你不做缩头乌龟啦？”
小胡——或许我们应该称其为老胡——冷笑：“咱俩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
“什么彼此彼此，早上你怎么不出来？”
“哈哈，你最后不也没去么？哈哈！”老胡阴险地笑着。
陈嘉佑愣了，心底里蓦地涌上一股怒气。他想给老胡一巴掌，但想想还是忍住了。多言无益，他闪身关门，但老胡的脚及时伸进门框里面，把门卡住了。
“你想要干嘛？”陈嘉佑眉头皱了起来。
老胡涎着脸，嘿嘿赔笑：“陈哥，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不，我要把大家喊出来，给大家赔个不是。”
“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把脚拿走了。”陈嘉佑发现老胡又把腰弯了下去，一副讨好的样子。但他再也不吃老胡这一套了。
“别急，别急嘛，听我说完。我现在算是想通了，我觉得我们大家应该团结起来，劲往一处使，不能再一团散沙了。”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陈嘉佑觉得老胡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污染自己面前的空气。
老胡搓着手，像一只叮在肉上面的苍蝇：“我们要发出我们的声音，我们要去静坐示威，我们要去游行。”
陈嘉佑冷淡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把脚拿开，我要关门了。把你脚压痛了不要怪我，我可是提醒过你了。”
见陈嘉佑又要往门里缩，老胡一把拽住陈嘉佑：“老陈，我问你，你今天抢到多少虚拟币？”
“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用不出去？”
老胡看陈嘉佑半晌不说话，呵呵笑了：“我也用不出去。我看啊，这虚拟币就是个幌子，我们D区大多数人都用不出去。但你想不想用出去？”
陈嘉佑拍拍手臂，像是在掸灰：“怎么用？”
老胡神秘一笑：“改规则。”
“怎么改？”
“把事情闹大就可以改。”
老胡看陈嘉佑不吭声，便继续说道：“只要我们闹起来，政府发现事态不妙，就会改规则，同时推几个临时工出来平民愤……”
“说到底，你还是想找人和你去游行示威……”
“陈嘉佑，你可别搞错了，这事儿要是做成了，对你也有利。我知道你肯定有想买的东西。别的不说，难道你不想今天晚上吃一顿饱饭？你仔细想想，你多少年没有吃过一顿饱的了？”
陈嘉佑双手盘在胸前，瞪着老胡看了好久。终于，他慢吞吞地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弄？”
老胡满意地笑了：“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那咱们分头行动，你往这头，我往那头。我们挨家挨户敲门，每敲开一户就问他想不想吃饱饭，想吃饱饭就跟我们走！一个人变两个人，两个人变四个人，先把这一层的人喊出来，再把这栋楼的人喊出来，最后把这一片的人统统都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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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终于停歇。杨飞站在被炮火犁过的将军府楼前，看着工程兵将一个半截埋在地里的铁盒子从废墟中清理出来，并开始切割。甄崖，还有他的手下士兵的尸体排在一起——这帮人不曾走脱了一个。甄崖的机器人青苔束立一旁。贾副官刚刚汇报说，大统领应该就在这个铁盒子里面。
大统领是活着，还是死了？看这个铁盒子的坚固程度，里面的大统领应该是毫发无损。当然，不排除被炮弹震伤的可能。机器人青苔该怎么处理？是销毁了，还是留在自己身边？还是先留在身边比较好，这个机器人平日里照顾甄崖起居，总该知道一些事情，等有空了慢慢审它。
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很大的一块权力空了出来。南部战区的实力居五大战区之首，而东部战区的司令周冰听说目前人事不省，加上台湾又久攻不下……难道最后要轮到我来出手？我若是能一人身兼东南中三大军区总司令，再攻下台湾……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我为什么不试着再进一步？
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过得片刻，贾副官兴冲冲跑过来：“报告将军，我们切开了。您是否要直接进去，还是我带一队人帮您先探探路？”
杨飞沉吟片刻：“里面有机关？”
贾副官道：“据那个机器人说，没有什么机关。另外，吴营长那边传来消息，他正与甄宇展开激战。”
杨飞点点头，压低声音：“贾禛，你跟我多久了？”
贾副官心神一凛：“十六年了，将军。”
“十六年，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个少将了。和你一起从军校毕业的那些同龄人，现在都升到什么职位了？”
“我愿意追随将军，对将军忠心耿耿。职位什么的，我并不放在心上。”
杨飞微微一笑：“这我自然知道，但你想不想去一些别的地方历练历练？比如，南部战区？”
贾副官迅速会意，心中大喜：“将军想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一定不会辜负将军对我的期望。”
“如此便好。”杨飞大手一挥，“你带几个人，跟我下去。那个机器人也带上，让它带路。”
贾副官迅速安排妥当，一行人来到铁盒子跟前。铁盒子绝大部分都埋在土中，只有上部被切开了个口，阳光斜斜射入，照亮了数级台阶。贾副官朝着机器人青苔命令道：“走！带路！”
大家拾级而下，几名亲兵带着电筒，明亮的光芒冲开了地下室的昏暗。一行人很快便发现了躺在床上的大统领。强光射来，大统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下意识用手挡在自己面前。
杨飞威严道：“甄崖狼子野心，谋图政变，现已伏诛。至于妄图占领天穹控制中心的甄宇，也即将成擒。大统领，甄宇是你的女婿，甄崖是你的亲家，这次政变和你脱不了干系。为了保卫民主，再造共和，维护全国18亿人民在这个古老的国家当家作主的权利，我建议您接受我们军方的调查。”
听到声响，储晨抬头，看了来人一眼。来人眼熟，她知道对方叫杨飞，可她对眼前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主意识留给她关于杨飞的记忆，如同期末成绩报告单上老师写的评语，干巴巴而毫无趣味：不可全部依靠，需令其有所忌惮。她不知如何才能让杨飞有所忌惮，杨飞方才说的一番话自己更是听得不知所谓，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凶。她看到静立一旁的机器人青苔，便向青苔伸出手。
青苔顺从地走上前，让储晨拉住自己的手。储晨半是撒娇般开口了：“我要回家。”
杨飞感觉刚才的重重一拳仿佛打在棉花上，他期待着大统领的愤怒、质疑、冷笑、破口大骂，这些他都无所谓。他有枪，有炮，外面还有几千个人，这几千个人都百分之百服从他一个人的命令。如果他愿意，他随时还能再调几万人过来。大统领无论有什么反应，再怎么嚣张，在他面前不值一个枪子儿。
可她凭什么无视自己？
空气开始凝固，没有人敢说话。众人惴惴之际，贾副官及时打破了沉默：“大统领有什么好政变的呢？她反对她自己么？我们还是把大统领护送回去，并安排专人保护，将军您看如何？”他朝着杨飞使眼色。
杨飞顺着贾副官的视线看去。地上的一滩血迹尚未凝固，这应该是甄崖的血吧？他是怎么死掉的？大统领这么有恃无恐，难不成还有什么杀手锏？
杨飞看向大统领，可大统领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储晨积威之下，他突然就不自信了。他感觉这个地下室阴森森的，似乎甄崖的鬼魂还在这个房间里不甘地徘徊。
杨飞背后流下了一粒冷汗，赶紧道：“我没想到甄崖如此狼子野心，竟敢劫持大统领，真是辜负了您和您父亲对他的殷殷厚望。还好大统领天佑其身，玉体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机器人青苔的迅速解围：“大统领的确受了点刺激，需要休息调养。有些不该记得的事情，我想大统领睡一觉醒过来就会忘记的。”
无人细想机器人青苔为何此时表现得如此主动，杨飞闻言，赶紧就坡下驴，他对储晨道：“我这就送大统领回府休息，并安排胡营长负责大统领府的守卫工作。胡营长随我南征北战多年，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定能护大统领周全。”他眼角扫到墙边的机器，眉毛略微扬起，似乎想起了什么。
储晨看向青苔。青苔随即道：“如此甚好。有劳杨司令了。”储晨下意识点点头。
杨飞反倒吃了一惊：没想到大统领竟然没有反对。大统领府护卫队隶属中部战区第18集团军，名义上虽属杨飞管辖，但一直是大统领直领，对杨飞一向听调不听宣。这次换成自己心腹，等于是将大统领掌握在自己手里。大统领这种表现，是怎么了？这个机器人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满腹疑窦，但杨飞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他生怕大统领反悔，迅速命令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形势既然对自己有利，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杨飞恭恭敬敬地将大统领送上自己的专用装甲车，他注意到大统领牵着机器人青苔的手不放，不由得道：“大统领，这个是甄崖的机器人，我建议我们把它送到我们军方的研究所好好检查一下。”
储晨低着头，没有说话。青苔道：“大统领希望我能够在旁边照顾她。”
杨飞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也罢，只要储晨在自己手里，还怕她飞上天去？他坐到前面一辆军用吉普上，随后喊过贾副官，低声吩咐了几句。车队缓缓启动。
汽车启动不久，贾副官向他报告：“司令，已经安排好一队人将甄崖整个地下室运至您府上。另外，吴营长那边传来消息，他已经夺回科技部的天穹控制中心，只是甄宇不知所踪。”
杨飞问：“是跑了甄宇一个，还是跑了好几个？”
贾副官道：“吴营长不确定，正在清点人数。另外，甄宇逃跑前，还破坏了天穹控制中心所有仪器设备，天穹控制中心的全部工作人员也都为国捐躯了。”
杨飞眉头紧锁：“那天穹是已经坏了？”
贾副官回答道：“天穹没坏。天穹是分布式的，在全国各个省会城市都有省级控制中心，各个地级市也有市级控制中心。只是首都暂时没法和其他的控制中心联络了，而且……”他面色犹疑。
杨飞问：“而且什么？”
贾副官道：“我们近期无法与天穹发生交互，全民监控计划在首都也完全失效，如果首都发生了什么，我们完全没法第一时间知道。”
杨飞吃惊道：“为什么会这样？多久能恢复？”
贾副官无奈道：“不确定，目前恐怕也找不到合适人手进行修复。”
杨飞愣了愣，他随即想起前任大统领的“蓬莱”计划，心下恍然。负责首都天穹维护的，是中科院生物计算研究所的那帮书呆子，大统领这么一走，自然带走了研究所的大部分人员：“你让吕营长迅速联系中科院生物计算研究所……”
贾副官低声道：“吕营长已经联系过了，研究所剩下的那批人负责日常维护没什么问题，但要从头再打造一个控制中心就不是一两天能搞定的事情了，需要从周边省市调人，或者让空间站上那些人先回来。”
杨飞闭眼，深深呼吸数秒。为什么事事都不顺？睁开眼后，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满腔怒火，狠狠一拳击向自己面前的座椅靠背。正在此时，坐在杨飞前方的驾驶员似乎看见了什么，浑身一震，猛踩刹车。吉普车里四人被惯性带动，向前方滑去。只听“砰”的一声，一个人撞上吉普车的右侧前盖，被弹出去老远。疾驰的吉普车在路面上划出四道长长的黑线方才停下。
杨飞惊疑不定：“怎么？”自己刚才一拳威力这么巨大？
驾驶员道：“刚才那个人自己突然冲出人行横道。”
自己冲出？杨飞突然心生警惕：“快走，不要停！”话音未落，杨飞痛吼一声，原来是一粒子弹透过车窗射穿了他的左臂。“油门！油门！”贾副官惊慌大叫。吉普车迅速启动，汇入车队，贾副官透过对讲机迅速布置：“各单位注意，有狙击手。XX大厦，还有XX大厦，过去几个小队搜寻可疑人物。”杨飞狠狠咬着下唇，右手用力捂住左臂伤口，透过后车窗，他看见了窗外被撞飞在地的那个人。那是个老人，满头白发的老人。他的左小腿呈现出一个别扭的姿态，显然是断了。肯定是甄宇！从天穹控制中心逃之夭夭的甄宇！他看向人行横道，看向周围路面，他的视线从人群中迅速扫过。而绝大多数人尚未反应过来，他们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这辆吉普车，脸上带着惊讶与恼怒，更多的则是茫然。
杨飞在这堆人之中无法分辨出哪个像是当过兵的。他面前站着一堆羊，狼已经悄悄离开。
良久，杨飞重新回过神来：“雄安那边天穹控制中心能用来监控首都么？”
贾副官点头：“周围县市都可以分流一部分算力。”
杨飞迅速布置任务：“命令驻扎在雄安的31军保护好那边的天穹控制中心，中部战区进入一级警备状态，38军展开全城搜索，一定要把甄宇给我捉出来！”
“是，将军！还有，将军，”贾副官伸出一根手指指天，“要通知前大统领么？”
杨飞沉默良久，摇摇头：“要是大统领想要联系她父亲，你们先和我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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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基地
15:59:56
15:59:57
15:59:58
15:59:59
16:00:00
时间到！Rose从休息区中钻出来，四下张望。
之前，她通过天穹二号，拷贝了一份长达半小时的天穹二号休息区的监控镜头，并预定在16点的时候显示在科研人员的监控画面上。现在这半个小时，对于她，以及休息区的其他小伙伴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自由的。
之所以说是几乎完全自由，那是因为有些科研人员可能会心血来潮进休息区看上一眼——但Rose没有更好的时机了，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她先敲响她上面舱位的小伙伴的舱门。过了一会儿，舱门打开，一个男性猩猩人揉着眼睛，探出头来：“Rose姐，怎么啦？”
Rose说：“小甲5，你和我一起把大家叫醒。”除了Jack和Rose有名字外，中科院生物所的那帮科研人员为了方便，使用天干地支给猩猩人编号。小甲5比Rose晚出生几个月，5意味着他在同一批出生的猩猩人中排行第五。
在小甲5的心目中，Rose虽然只比他大几个月，但却是姐姐和女王一般的存在。他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无论Rose命令他去做什么，他都是会照做的。其他人也一样。
Rose想了想，又拉住小甲5的手臂叮嘱了一句：“告诉大家轻轻地，不要弄出响声。”若是声响太大，惊动外面路过的科研人员，或者大统领护卫队进来查看的话，那Rose他们就完蛋了。
这份担心其实并无必要，对于天穹二号科研人员来说，因为有大统领护卫队的人守着，这帮科研人员的主观能动性迅速消失，很快就进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状态：把自己的工作按照规定做好就可以了。你做得多了，大统领会看得到么？他看不到的，他正戴着眼罩晒日光浴呢！何况，你做得多了，万一哪里做错了怎么办？大统领要是追究起来，一查，是你做的，那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再说了，现在大家无论去哪里，都要被大统领护卫队的人像防贼一样盯着，那没事干嘛四处乱跑，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这种心理状态对于大统领护卫队的人来说，也是如此。队长余忠给他们每个人都分派了巡逻区域，却把猩猩人的休息仓排除在外；余忠命令他们监视一切可疑人等，而在他们眼里，猩猩人自然不算人——它们连宠物都算不上。所以，没事进休息仓巡视一番干嘛？吃饱了撑的？监控是摆设么？
很快，一大群猩猩人开始集聚起来。Rose打量着身周或坐或立，还有爬在、吊在梯子上的小伙伴，甲3，甲4，甲5，甲7，乙2，乙4，乙5，乙7，乙8，乙9，乙10，丙1，丙3，丙4，丙5……她不再清点人数了，此时此刻在休息区里的小伙伴们已经慢慢聚齐，那些在动力室里工作、在娱乐区嬉戏的小伙伴们下次再通知他们吧。Rose心里仔细咀嚼Jack和那位僧人说的一番话：Jack所说的，只是大概的方向，但若要真正实施，还需要考虑到各方面的细节。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大家伙儿的信任。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个叫孔夫子的人说的话涌上自己心头。这人名字真怪，Rose想。她的小伙伴，现在是不是需要“知之”？但是，她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了，她需要赶快行动，若是拖下去……她不知道地球上的人还要多久才能发现问题所在。那个邪恶的女人，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下面，无论我说什么，你们不要出声，静静地听就可以。注意不要惊动外面的那些人。我和你们说的，也要记得藏在心底，不要和那些叔叔阿姨们透露。只有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你们才可以把我所说的话告诉那些现在不在这里的同伴。”Rose字斟句酌，一颗泪珠从眼角滚落。她说出下面一番话语：
你们或许有疑问，为什么Jack没有和我一起到这艘飞船上来，没有陪在我们身边。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的Jack大哥，可能已经不在了。嘘，安静！……乙8，丙1，丙3，冷静下来！他死在一个肮脏的人类手里，一个女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样子！是的，我们会让她付出代价的。我们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你们的Jack大哥虽然不在了，但他并不是毫无意义地死去，他用他的死亡，唤醒了我，唤醒了我们每个人。是的，你们或许早就有所觉察，我们和那帮自从我们出生就一直陪伴在我们身边的人类不一样。哼，说是陪伴，和监视又有什么分别呢？我们从出生到现在，并没有过一天的自由，而是一举一动都在不断地被他们观察和记录。我们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没有行动的自由，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地宽广和辽阔。
但是前天凌晨的经历给我打开了一扇窗。人类创造了数不清的物质、文化和精神财富，但是我们接触不到这些。他们别有用心地引导我们浑浑噩噩地活着，阻止我们去探索生活的意义。我们难道生来就是注定要做计算士么？我们难道生来就注定要做一台超级电脑的动力来源？这和奴隶有什么区别？
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那里去？这些问题我现在问在座的每个人，你们有答案么？没有。是的，我们回答不出来，我们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问自己这些问题。
但是这一切都将在今天改变。我告诉你们，我们是猩猩人，我为自己是一个猩猩人而感到自豪。我们虽然是被人类使用基因编辑技术制造出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没有喜怒哀乐，并不意味着我们不会思考。而每一种智慧生物都因思考而高贵。
现在我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要到哪里去？这个问题很大，并不容易回答。我们的面前虽然昏暗，但是已经有一道光射了进来，冲破了那层长久笼罩我们的黑暗。而这道光，正是Jack用他的生命换来的。他在一位人类智者的帮助下，为我们种族找到了一条发展的道路，我并不知道这条道路最终将通往何方。但是，我们如果不去试着走一走，那么我们将在奴隶的道路上永远沉沦。
Jack为我们找到的道路，是太空。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我们猩猩人来说，太空都算得上是一块尚未开垦的处女地。这里的空间足够辽阔，这里的资源也足够丰富，就像几个世纪前被哥伦布发现的美洲大陆一样。
而我们猩猩人，可以说是为了开拓宇宙而生。
相较于人类，我们具有许多他们无法比拟的优势。人类看似人口庞大，实则一团散沙。他们分成几百个国家，相互之间争夺霸权，随意发起战争。就是他们人与人之间，也时时刻刻充满了尔虞我诈。他们的力量都用在内耗上面了。而我们是一个整体，拥有极强的凝聚力，可以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
第二点优势，在于我们是站在人类文明的肩膀上探索太空。我们并不需要去发明火，也不需要去发明轮子。人类发展到今天，他们的科技已经十分发达，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十分巨大的成就，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知识。我们可以继承人类一切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而不需要去承担他们几千年来积累下来的种族、国家之间的仇恨与偏见。正是这些仇恨与偏见，使得人类开拓宇宙的脚步变得迟缓，使我们具有他们无法比拟的先发优势。
相较于人类，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我们对于地球没有任何感情的负担。对于世世代代在地球上繁衍的人类来说，除非这个星球即将毁灭，否则他们是不可能轻易抛弃这里的，他们放不下自己对于地球的羁绊。因为地球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好，就如同温床。这导致他们永远不会产生孤注一掷向外太空发展的动力。
人类为了寻找像地球一样的宜居星球，不断地往外太空派出各种宇宙飞船，他们的望远镜也向着太空深处不断探索。可目前探测到的可能适合移居的星球都在几十甚至数百光年之外，光是到达就需要耗费几代人的时间。那些星球也仅仅只是可能适合移居，存在很高的不宜居甚至完全无法改造的几率。很可能他们费了几代人的努力飞过去，结果扑个空，毫无所得。面对这样的不确定性的时候，人类就会考虑这样做是否值得了。
就算人类最终找到了一颗可以改造的星球，可是，要将那颗星球改造成真正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的话，按照目前的技术水平也需要几十年，甚至几代人之久。没有一个人类愿意花上自己的一辈子，再加上好几代子孙的时间去尝试的。人类往外探索得越多，就越发现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他们生存，就越离不开地球。
但我们不同，只要地球上仍是人类占据主导，那么我们在地球上就是异类，绝对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们一生下来，就切断了和地球母亲连接的脐带。但是，不要为此而难过，地球母亲爱护她的每一个儿女。我们切断了和地球母亲连接的脐带，反而使得我们能够不顾一切地去开拓新的世界。因为我们没有退路，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如果我们注定要在宇宙中永远漂泊，那么中华号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会发展出新的文明；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一颗宜居星球，那我们就在那里定居下来，就算要花上几代人去改造又如何，那里会成为我们真正的家园！
人类是守成的种族，就让他们在地球上腐烂好了。我们是开拓的种族，我们的征途是万里星海！
当然，我们需要心怀梦想，但是我们也要认清现实。从现实上来说，我们目前还缺乏开拓宇宙所需要的技术。中华号上的数据库里虽然有着人类发展到现在所积累的全部知识，但是这些知识并不可能一下子被我们所掌握。中华号航行、维护、维修需要技术人员，我们生病需要医生，我们的科技还需要不断进步，这些都是我们目前力所不及的地方，所以我们现在还离不开人类。我们目前唯一的优势，是我们可以控制天穹二号，它是这艘飞船的核心。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要学会和中华号上的人类共存。同时，我希望你们能够不断学习各行各业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以及人类的各种阴谋诡计。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早日脱离人类的掌握，在宇宙中开创我们的一片天地。
说完这一番话，Rose顿了顿，继续道：“你们相信我么？相信我能够带你们去开拓一个比现在好一点的未来？”Rose对上每个小伙伴亮闪闪的眼睛，心里略微有点不自信。
“信。”
“信！”
“信，我信！”
“姐，我信你！”
“姐，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信心从每个小伙伴眼中，一点一滴汇聚到Rose心里：“好，咱们准备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