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看,这是中华号上的‘广目’望远镜传来的实时图像,它的一些重要参数我已在图像右下角详细列出。通过网络参加会议的人能看到我们会议室的图像吗?正常来说都能看到。好的,好的,都能看到。鉴于大部分人没有参加过之前的会议,我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对这颗探测器做一下简要的介绍。”
徐博士扶了扶眼镜,继续道:“这颗探测器代号Chaser,是由美国于2048年发射升空的。”他在自己面前的投影里操作了一下,会议室的投影显示出太阳系的缩略图: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小点(代表探测器)逐渐离开一个稍大的蓝色的点(代表地球),径直飞向居于缩略图中间的橙黄色太阳。在接近太阳的时候,红点从太阳下方掠过,而后拐了个90°的弯,以几乎垂直黄道的方向迅速离开太阳。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Chaser的模拟轨迹。我们推测,Chaser发射后先是飞向太阳,利用太阳引力不断加速,接近太阳后则是利用太阳的引力弹弓效应进行最后加速。其离开太阳时的速度高达每秒870公里,几乎是中华号的八倍。”
“根据其目前飞行状态计算,Chaser将在一周后掠过中华号,届时双方的最短距离大约为……”徐博士顿了顿,“五万公里。”
讲到这里,徐博士没有继续发言,而是扫视了A36的会议室一圈,又检查了一下网络会议室的听众发言,等待这些信息在听众心里稍作酝酿。会议室沉寂了几秒,有人举手问道:“所以它确定不会撞到我们,是不是?”
“不能确定。”徐博士抬眼看向发问者,VR眼镜提示对方名叫马奕,是生物所的一位研究人员。“如果Chaser想要撞上我们,它目前依然有机会调整方向,而我们则很难规避。不过,我猜你其实是想问Chaser是否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对不对?”
“啊,对,对,我就是想问这个。”马奕朝着徐博士粲然一笑。
“我们曾经询问过美方,NASA的回复是Chaser仅用于科研。”徐博士道。
“怎么可能,这东西一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谁知道上面有没有核弹!”不用抬头看,徐博士一听这大嗓门,就知道发言的是林耽。林耽是以哲学家的身份登上中华号的,只是我们这位哲学家研究的既不是叔本华,也不是康德和黑格尔,而是马克思。前大统领当政的日子里,林耽在学术界为他唱了无数赞歌,浪费科研基金无数。前大统领被放逐到茫茫太空中去之后,林耽作为中华号上唯一一位哲学博士——准确地说,是唯一一位马克思主义哲学博士,他的身份突然就变得微妙起来。林博士见机快,向梁启超取了一部武功心法,在中华号上开始了“以今日之我攻昨日之我”的学术生涯。他知道中华号上有农业科技研究院,有物理与天文研究院,有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心眼略一活泛,便放话说要在中华号上成立人文学院。前大统领虽然把作家、诗人、音乐家统统赶下了中华号,但要成为一个作家并不需要科班出身,作家最需要的,是一颗纤柔而敏感的心,和细腻而真挚的感情。成为诗人的要求比作家高一点——他还得会按回车。有些人只会按回车,写出来的东西连女屠夫写出来的都不如,那就不仅丢了自己的脸,咳,还连带着丢她父亲的脸。中华号上人虽然不多,但难道就不会有人在闲着无事的时候玩玩乐器,陶冶陶冶情操了吗?中华号上不缺有成为作家、诗人和音乐家资质的人,你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会像雨后的春笋般一个个地冒出来。林耽闹腾了几个礼拜,与新生代作家吃饭,找当红诗人喝酒,还去拍中华号上一个小提琴拉得不错的人的马屁。末了,他登门拜访中华号书记官葛横波,问他要不要考虑成立历史系,与他的哲学系共同组成中华号上的人文学院。或许是文人相轻的缘故,这件事后来静悄悄地没了下文。他也不再主动谈起要成立人文学院这件事了,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但若是有人问起,他便拿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一盘散沙!”林耽如是说。
“林博士的担心不无道理。经议会讨论,我们一致认为Chaser对中华号存在威胁。虽然不至于立刻摧毁我们,但肯定具备相应的能力。”徐博士表情严肃,“林博士刚说到核弹。若是要摧毁中华号,倒也不需要携带核弹这样的武器,Chaser只需要通过远距离干扰中华号的磁场造成Apollo失控爆炸就可以了,Apollo本身就是一颗氢弹。我认为干扰中华号磁场对Chaser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此言一出,会议室顿时一片愁云惨雾,很多人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中华号竟是如此脆弱。“那我们还等什么?立刻摧毁Chaser!”会议室有人道。网络会议室里,类似言论的支持量迅速攀升,“先发制人!”“摧毁它!”
潘舰长清了清嗓子,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但是我们目前不能摧毁它。因为中国政府正在与美方交涉,并且命令我们不得采取任何行动。”
会议室大哗。
潘舰长大声道:“大家请安静!基于当前形势,我们现在面临的最紧迫的问题,是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听从中国政府的命令,承认他们对我们事务具有最终决定权?又或者,我们置中国政府的指令于不顾,在面对威胁的时候主动自卫?”
“现在看来,我们当初重新接受中国政府的管辖真是得不偿失!”发言的是化学化工研究院院长金克坚,“我们换回来什么?屁都没有!他们承诺的太空救援到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他们究竟还准备花多少时间休养生息?”
中国政府的管辖只是名义上的。徐博士心下嘀咕。实际上,我们是一个自治的外太空实验室。
“我们每期的科研学报可都是按照承诺发给中国政府的。”农科院院长刘常新道,他哼了两声,又补充,“至于他们有没有……”
“是呀,我每个月都有一篇论文呢!”林耽总是见缝插针地秀存在感。
“至于他们有没有怀疑我们藏私,我就不知道了。”刘常新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把他被林耽打断的话重新说完,脸上的表情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朝着林耽冷冷道:“就是因为你发得最多,我才担心!”——每个月的科研学报里面都要夹一篇你的垃圾滥竽充数,又臭又长拉低水准不说,怎能不叫地面上的人疑窦丛生,怀疑我们敷衍了事?
徐博士叹气:“有件事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几个月前,科技部的人和我说,除了给他们发科研学报之外,各科研单位每个月还要报告各自的科研进度、实验数据和阶段性成果。这件事被我给顶回去了。”他感到一阵难过:新政府成立后,担任科技部部长的正是他的老师温续存。但老师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日下,他去世后,新上任的科技部部长就没之前那样好说话了。
坐在一旁的林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徐博士的发言他不敢打断,徐博士说完,他瞪了刘常新一眼,方欲反唇相讥,潘舰长又开口了:“如果我们重新独立,又会面临之前遇到的问题。虽然我们自认为是一个新的国家,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人民——526……”他看向会议桌斜对面的Rose,“抱歉,525个人;我们有自己的领土——中华号;我们有自己的法律,还按照法律建立了一个简易的政府,并且对所有人进行管理——我们完全符合国际法要求的国家实体必须具备的条件,但地球上没有一个国家会承认我们。以美国为例,他们拒绝承认我们的理由,是他们始终认定我们只是中国漂泊在外太空的一个实验室。如果我们坚持认为我们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他们会十分乐意称呼我们为叛国者。”而叛国者是没有国际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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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与生命科学研究院院长马慕道:“那是因为承认我们的独立对于这些国家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因此得罪中国政府。但是如果这次我们能给他们一些好处呢?”
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包行直道:“我们能给那些国家什么好处?除了这些科研数据和科研成果,我们还能给他们什么?我们又能得到什么?一个承认?这些宝贵的科研数据和科研成果只为了换一个口头的承认?”
马慕道:“当然不能全给他们,给一部分不行吗?讨价还价嘛!”
刘常新嘴角咧开,似是嗤笑一般:“再过一个礼拜Chaser就要送我们上西天,这个时候你哪来功夫讨价还价?他们还不趁机狠宰一笔?”
徐博士小声嘀咕:“我们现在与地球之间的通讯需要17个小时,一来一回一天半就没了……”
“事急从权,随时随地做出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没什么好顾虑的!”包行直恍若未闻,他霍地站起身,双手按在会议桌上,坚定的目光扫视全场:“何况,我们真的需要这些国家的承认吗?”
医学院院长文慎始疲惫的脸上布满愁意:“这样的行为会被视作叛国的……你们就没有家人在地面上吗?”他想起几年前自己作为中华号首席医护官与中国政府打交道的场景,那些黄皮肤的同胞他曾视如亲人,结果换来的却是无止境的猜疑与不动声色的威胁。即便过了这些年,一旦回想起这些,满腔的失落仍会让他整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包行直扭头对文慎始道:“你要是足够强大,他们真敢拿你家人怎么样吗?”
会议室里逐渐变得嘈杂,坐在会议桌旁一言不发的Rose低下头,悄悄打了个哈欠。作为中华号议会的成员,她早已对中华号的现状和这次会议的目的有所了解。或许是因为种族的缘故,她得以以一种相对超然的态度观察会议室中的众生百相。坐在Rose对面的化学化工研究院的院长金克坚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配上他那副硕大的玳瑁眼镜,看着像是一只憨厚的大熊猫。在茫茫宇宙中漂泊了五年,几乎每个人的体重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他体重却不降反增,这么一来对比就特别明显了。所以经常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在实验室里合成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不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每到这个时候,金克坚就会热情地邀请对方一起去澡堂,或者把手伸到自己衣服里面鼓捣起来。几分钟后,他用两根手指拈出一个小小的棕黑色丸子,放在自己鼻子下面闻一闻,然后冷不丁地往对方嘴里塞。对方当然不肯吃了。“给你你都不肯吃!”金克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安审行就在他手下“打工”,用安审行的话说就是“我们实验室好玩极了”。
金克坚旁边坐着白发苍苍的医学院院长文慎始。与金克坚相反,文慎始脸上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的交好。现在,他听了包行直的话,低下头,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拉了一点,用无奈的眼神从左到右把会议室里的十几号人都扫了一遍,脑门上的抬头纹显得更深了。文慎始目前还是中华号议会里的一员,但慢慢地就不怎么管事了——他曾经想从议会里退出来,但潘舰长坚决不同意。Rose总觉得文医生身上会发光。是的,有光线从他越来越透明的身体里散发出来。普通人吃下去的食物滋养着他们的肉体,而文医生吃下去的食物滋养的是他的灵魂,时间长了,文医生灵魂和肉体的比例就与其他人不大一样了。听姜审学说文医生身体大不如以往,姜审学名义上在他身边学习,事实上更像个保姆。
文慎始身旁站着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包行直。包行直很瘦,整个人就像是用钢管焊出来的,加上他尖尖的脑袋,看上去像是文慎始用来切开病人皮肤的手术刀。他的额头凸得很高,像戴着一个硬梆梆的钢盔,鼻梁上的眼镜则像是从他头盖骨里长出来的。他的眼神锐利无比,Rose总觉得他凌厉的目光透过他厚厚的近视镜片没有被发散,反而被汇聚起来,仿佛不在别人的心头烙上两个孔洞决不罢休。娄审言以前经常被他骂哭,现在却改口说她老师挺不错。
潘舰长和包行直两人之间坐着皮肤黝黑的刘常新,Rose却觉得两人之间坐着一个黑洞。Rose自忖从没看清过刘常新的长相,因为每次想要看向他的时候,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别的地方。农业科技研究院现下是中华号上最大的科研机构,原因无他,中华号上所有人每天吃的都是农科院种出来的。因此之故,刘常新日常行事便故意地、或者自然而然地带了几丝趾高气扬——他倒不是只对猩猩人趾高气扬,他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如果文慎始退出中华号议会,大概率会是刘常新补上这个空缺——他已经盯了这个位子好久了。Rose鼓起勇气,强迫自己向刘常新看去,却发现刘常新也正在打量她,俩人双目相对,刘常新还朝她咧嘴笑了笑。Rose心下莫名地怯了,慌忙低下头,用手掩嘴,装作又要打哈欠。
略一偏头,Rose便看到了坐在自己一侧的生物与生命科学研究院的院长马慕和马奕。Rose对他们真的是太熟悉了,反之亦然。他们和以前相比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听姚审习说,马慕和“蚂蚁”两个人有些不正经。Rose问究竟是哪里不正经,姚审习小脸涨得通红,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会议现场讨论不断,网络会议室里也不断跳出各种发言。慢慢的,一个问题被网络会议室的众人顶了上去,成为第一热门问题: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而第二热门问题则为:中华号议会在此之前都做了什么?
这两个问题直接反映出中华号众人对中华号议会的不信任在此时此刻达到了顶点,潘舰长知道自己必须重新掌控会议局面,大声道:“大家安静!”
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包行直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潘舰长道:“我们先来回答一下网络会议室里提出的几个热门问题。第一个问题我想先请钟怀月所长回答。”
天文所所长钟怀月是一个皮肤白净,体格娇小的女子,她的语速比平时略快,显然是有些紧张:“Chaser是我们在三个月前偶然发现的,因为‘广目’望远镜几乎全部的时间都用于观测太阳系外天体,极少用于观测太阳系。”
网络会议室的聊天窗口里,数十条“为什么?”瞬间弹了出来。
钟怀月无奈地摊开双手:“这是中国政府的命令。中华号配备了当下最先进的深空望远镜,拥有地面、地球轨道、太阳系轨道上的所有望远镜都无法具备的各种得天独厚的观测条件,而且受到的来自太阳的光污染影响更是人类观测星空有史以来最低的,我们只需要进行微小的位置修正,便能对单个星系进行长达数月之久的持续观测……”她看了一眼潘舰长,见潘舰长点头,便继续道:“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做两手准备。我们需要通过不断观测,为中华号寻找一个合适的目的地。要是中国政府一直不开展救援行动,我们、乃至我们的子子孙孙难不成一直在外太空干耗着?”
“三个月前,我们所的姜谨谈——小姜,站起来给大家看看,要不是他,我们说不定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坐在Rose身旁的一个猩猩人站起来,局促地鞠了个躬,立刻又满脸通红地坐下了。钟怀月继续道:“他在整理我们拍摄的地球照片的时候,发现太阳上有一个只有几个像素大小的黑点。一开始我们都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太阳黑子,但小姜比对了数百张不同时期拍摄的照片后,发现这个可疑的黑点是近两年才出现的,它在照片上几乎不动,与太阳黑子的活动规律也毫无相似之处——这才引起了我们的重视。我们对太阳进行了两天的持续观测后,终于确定了Chaser的存在。说实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太阳出现了异常,我们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看上一眼。太阳那耀眼的光芒,还有各种各样的电磁辐射就是Chaser最好的掩护。”
“后面的就由我来讲吧。”潘舰长接过话来,“发现该探测器的存在后——当时还不知道该探测器叫Chaser——我们立刻联系了科技部。科技部的回复很快,他们很惊讶,表示会去核实。但是几天后,我们的联络对象变为中国政府新成立的一个专项小组,并与他们开启了一场极其没有效率的沟通过程。现在投影上显示的是我们与地球的联络记录,大家可以看到,与地球的每一轮沟通至少需耗时6到7个工作日。注意,这里不是天,是工作日。我曾质疑过他们的办事效率,但对方表示所有决定都是经国民论坛讨论后作出的。
“等待中国政府核实的同时,我们也不断搜集与该探测器有关的各种信息,并主动联络地球上各国的航天局、科研院校。NASA答复了,他们的答复既快——至少相比于中国政府非常快——又很简短,即Chaser仅用于科研目的。
“出乎意料的是,我们还收到了一家跨国商业航天公司DeepSpace发来的讯息,对方告诉了我们与Chaser有关的一些基本信息。用对方的话说,这只是‘他们的小小善意’,并且希望我们将来能与他们有进一步的合作。”
林耽又插嘴道:“所以说嘛,资本主义也是有它的优点的。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什么都敢干,自己国家的利益算得了什么?”
潘舰长不动声色地看了林耽一眼,继续道:“靠着DeepSpace提供的信息,再结合我们的持续观测,我们才得以建构Chaser的飞行轨迹。与此同时,我们也收到了来自中国政府的雷霆震怒。他们指责我们以中华号的名义私自联系地球上其他国家的航天局和科研院校,命令我们与地球上任何国家、政府、企业、科研院校等机构组织的联络乃至与地球上任一个人的通讯都必须通过中国政府进行。”他点开一封加密邮件,“这就是中国政府发过来的第一封邮件,我们望眼欲穿、焦急等待了快半个月,结果穿越茫茫宇宙而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命令,连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当时我们对中国政府还抱有希望,认为中国政府是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本着宁事息人的想法,我们向中国政府承认自己思虑不周。就在我们焦急等待中国政府后续命令的同时,DeepSpace的善意又来了。依靠DeepSpace的帮助,我们才得以对地球上的局势有了新的了解……”
“潘舰长,抱歉打断一下,”金克坚满脸疑问,“DeepSpace给我们的消息可靠吗?”
“我们也有这样的担心。”潘舰长无奈地笑笑,“但之后中国政府也和我们分享了地面上的一些消息,相互对照差别不大。我相信DeepSpace给我们的消息里面应该有假的,所以我们对这批信息与中国政府给我们的信息进行了鉴别与分类,两相印证。大家都可以看到这些信息上面的标签,双方不冲突的我们标记为‘属实’,只有一方提到的消息我们标记为‘待确认’,双方说法有冲突的我们标记为‘存疑’。我们虽然还能收到地球上一些零碎的电磁波片段,但对我们实际帮助不大。标记为‘假’的暂时还没发现,也有可能永远发现不了了。根据这些新的消息,我们得知地球上现在风云突变,美国陷入了内乱,而中国、澳大利亚等国家正趁此机会试图在太平洋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刘常新翻着自己眼前投影里的资料,幸灾乐祸道:“哈哈,美国的新老两派终于还是打起来了!”
潘舰长补充:“情况似乎还要严重,我觉得更像是不同族裔间相互混战。据说有些华裔甚至逃入中国大使馆请求庇护。”
刘常新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马慕的关注点却在别处,他埋怨不已:“所以我们的政府又要造航空母舰了吗?他们就是不肯造外太空飞船!”
包行直皱眉道:“那么中国准备和美国打仗吗?”
“现在还不至于。”潘舰长分析道,“光看海军体量,中国目前还不是美国的对手。另一方面,中国政府也担心一旦宣战,会使得美国新老两派放下争执,合作对外,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中国期待美国在这次内乱中衰落?”金克坚问道。
“是的,就目前地球形势而言,拖得越久对中国更有利,时间在中国这边。”潘舰长回答。
包行直道:“恐怕不止是中国,全世界都在坐观美国衰落,让全球势力重新洗牌。”
潘舰长点头:“不错。美国现在就如同一只受了伤的老虎,但是还有暴起伤人的能力。一众猎人围在一旁虎视眈眈,谁都不想先动手。如果谁先出手,那么他就有可能需要直面美国的反扑,如果自己受伤严重的话,后面说不定就没机会分肉了。”
“但中国没想到美国竟然悄悄发射了Chaser,结果现在时间又回到美国那边了!”徐博士补充道。
林耽冷冷道:“美国人做了中国政府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地面上的人怎么这么蠢?这么大的探测器都发现不了吗?”刘常新鼻子喷气,鼻孔张得老大。
“老刘,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包行直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我们不顾中国政府的命令主动把Chaser击毁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潘舰长道:“中国政府担心这会给美国政府以口实。”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美国政府可能会以探测器被击落为由对中国展开报复,中美之间的交锋可能直接上升到战争层面。”
“不就一个探测器,至于吗?”文慎始愕然。
潘舰长道:“美国现在就是个炸药桶,谁都不想碰。”他点开一个标记为“待确认”的文件,“大家注意,下面这个来自《华盛顿邮报》消息尚未得到确证。我简略概括一下就是,有深喉爆料美国总统命令FBI在军队里尝试接触一些有野心的拉丁裔新美国人,如果对方愿意,美国政府将用军队支持他在他的母国建立新政权,条件是事成之后新政权必须接收所有的拉丁裔新美国人。”
“有没有搞错,这个方案太弱智了吧?”包行直把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拉丁裔新美国人本来就是奔着美国去的,怎么可能愿意再回去?”
金克坚思索道:“所以美国现在盯上了玻利维亚、阿根廷与智利的锂矿?”
“说不定有些人就想在拉丁美洲当个土皇帝呢?”刘常新接道,“你看这个报道,士兵公开反抗长官命令,珍珠港海军基地戒严。哈哈,有些新美国人已经开始不听指挥了。美国政府肯定希望通过战争消耗掉一大批新美国人吧?”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资料上面标示着“存疑”的字眼。
文慎始听得直皱眉:人是可以被随意用来消耗的吗?
潘舰长道:“这条消息真假我们暂且不论,不过美国近期抗议中国对南美洲销售军事武器却是事实。”
会议室里,众人遐想连篇,一时竟陷入了沉默。“如果中美真的……真的打起来,会怎样?”马奕问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徐博士一脸苦相,“真打起来,无论中国美国谁打赢了,都是输家——最后崛起的说不定是穆斯林。”
“总结下来,我们现在面对Chaser的威胁跑又跑不掉,打又不能打,那怎么破局?”发话的是坐在后排的数学家骆明时,他注视着潘舰长,脸上甚至带着微笑。
全场的目光逐渐聚集在潘舰长身上,潘舰长扫视全场:“各位,我想我们已经到了不得不独立的时候了。”话音未落,会议室中便有不少人垂下了脑袋。潘舰长心一横,继续道:“我们一旦独立,中华号对Chaser的攻击就只和中华号有关,与中国政府无关。对中国政府而言,我们的独立将使中国政府面对美国政府时再次取得主动地位,而不会因为我们的缘故束手束脚。”
包行直摸着自己的下巴,将中国政府回复的数封邮件从头扫到尾,若有所思:“中国政府这次表现得这么颟顸,是故意的吗?你看他们也没把信息藏着掖着啊!”
潘舰长无奈地耸耸肩,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继续道:“关于目前形势的介绍就到这里,此次会议提到的所有文件,包括与Chaser相关的信息,中华号与地球通讯的所有信息都已经共享,请大家仔细翻阅,并慎重思考我们的命运。同时,我建议中华号全体成员针对中华号是否再次独立进行投票。由于时间紧迫,投票截止时间定于14:00,也就是三个小时之后。希望大家思考之后,为我们共同的命运投下神圣的一票。此次会议到此结束,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