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先生,您的快递到前台了,我们已经签收,这就给您送到房间。”
“好的,谢谢。”
左宇挂掉电话,继续泡在温泉里,一边喝着梅子酒,一边吃着下酒的小菜。
他正住在一家向往已久的高档温泉旅店里。一年前,他曾向前女友许诺,等发了奖金,一定要带她来这里度过甜蜜一夜。如今他已在这里最贵的独栋别墅房住了三天,只要他愿意,还可以继续住下去,只不过是孤身一人。
左宇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连本带息还清所有债务。当债主们陆续发来信息、打来电话时,他心头积压已久的那些石头终于被一块块搬走。
从长期重负中释放的他只感到一阵空虚疲乏。连续几日,他都在用报复性消费填补自己的空虚。吃大餐、买衣服、剪头发、做美容、做按摩、泡温泉,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但他依然打不起精神。直到给母亲转了一大笔钱,还为她下单了一大堆营养品,他才总算舒心一些。
然而,另一股烦躁和不安还围绕着他,他不知道缘由,又似乎知道。
服务员送来了快递,左宇打开盒子,取出他定制的眼镜——钛合金制镜框,戴起来轻若无物;镜框两侧各有感应区,可以分别调整镜片的明暗。
他戴上眼镜,把左眼镜片调暗,长出一口气。
“我终于能看场电影了。”
套房里有独立娱乐区,左宇坐在银幕前心不在焉地看完了一部科幻电影。影片结束的那一刻,他终于沉下心,直视自己烦躁和不安的根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变成了这个鬼样…”
尽管靠着异变的左眼解决了债务危机,但左宇不想就这么活在混乱的感官世界里。
他想做个正常人。
正在胡思乱想时,母亲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母亲激动地询问钱的来由。左宇谎称是项目取得的丰厚回报。
听到他一次又一次保证钱是清白的,母亲总算放下心。
“小宇啊,咱们都是本分人家,你可千万、千万别做什么出格的事。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妈妈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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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不会的、不会的…”左宇安抚着母亲,为了岔开话题,他把自己情感破裂的事情讲了出来。
“那是她没有眼光,随她去吧。咱小宇现在出息了,一定能找个更好的对象。妈还等着早日抱孙子呢!”
左宇笑了笑,胸前的撕裂感又一次出现。
“唉…当年我就是瞎了眼,找了你爹那缺心少肺的书呆子。”
“嗯?”听到这里,左宇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光。
“妈妈,我记得您说过,爸爸失踪前的那段日子经常会说一些疯话…”
“哦,那时候啊…那时候他天天嘀咕什么‘时间才是答案’,什么‘前无古人”、“伟大壮举’啥啥的。鬼才知道他想干什么!”
左宇沉默不语,暗暗念叨父亲的话。
“小宇啊,我经常感谢老天,我生的是个正常孩子,没随了你那疯子爹。”
听到“正常”二字,左宇心中一阵难过。
“儿子,妈妈先去做检查了,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挂掉电话,一个声音在左宇耳边响起——“我应该回趟老家…”
退房时,左宇收到老冯发来的信息:
“兄弟你最近去哪了?今晚还来玩啊?”
左宇愣住了,盯着手机犹豫了好一阵。
对他来说,那六千万元存款已经够他几辈子开销,自己没必要再去那是非之地,尽早动身回老家才是当务之急。
但他又觉得欠了老冯好大个人情,至少应该请他吃顿饭、道个别。
“我今天回去,晚上见面商量。”他回复道。
傍晚,几朵乌云飘荡在空中,遮挡住了太阳。天色比昨天暗的稍早一些。
左宇回到远郊区的合租房,推开房门大喊:“老冯,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
“这家伙去哪了?”
左宇觉得奇怪,刚刚他还在楼下看到老冯拉自己去赌场的那辆轿车。
“是左先生吧?”
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从老冯的房间走了出来。
左宇吓了一跳,“你是谁?!”他下意识转过身子,手扶门把,随时准备逃跑。
那男人笑了笑,“别紧张,我是老冯的朋友,姓王。他今天有事脱不开身,托我带您今晚去玩。”
左宇觉得更奇怪了,“我没说要去啊…”
”咦?这就怪了…”姓王的男人眨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明明就是这么说的啊?”
左宇刚准备掏手机,男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左先生也没什么要事吧?我大老远来一趟,就给我和老冯个面子呗!走吧!”
“可是…”
不等左宇说完,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堆笑道:
“左老弟,你也明白,我和老冯都是靠拉客返的那点人头费养家糊口的。你就去捧捧场子,多赏我们口饭吃。”
想到自己亏欠老冯的人情,左宇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虽然他心里还在犯嘀咕,还是半推半就地跟那男人上了车。
出发没多久,天空中就下起了浠沥沥的小雨。
“王哥,”左宇试探性地问,“我记得…上次走的不是这条路…”
“咱们今天去另一个点。”姓王的男人神情自若,“老主顾们都知道,咱有好几个据点,轮流开放。左兄弟不必多心。”
“哦…”左宇没再说什么,他看着雨水在车窗上漫延,不禁回忆起自己送外卖摔断腿的那天。
今晚的赌场设在一栋荒废的办公楼里,整体装修风格和上次完全一致。
看着赌客们涌向一张张赌桌,左宇心潮澎湃。经历了几天的失落,那久违的刺激感让他跃跃欲试。
“左兄弟手痒痒吧?”姓王的男人哼笑着,似乎话里有话。
左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姓王的男人领到一段不起眼的楼梯前。他这才发现,赌场居然还有二层。
“咱今晚不在大厅玩。”男人冲楼梯前的保安做了个手势,保安恭敬地向二人欠身致意,让出通路。
“那去哪?”
“咱们去贵宾厅。”
与楼下大厅截然相反,贵宾厅里一片静谧,除了偶尔传来的笑声、低语声,只剩下荷官发牌和酒杯轻碰的声音。
左宇环视四周,没有看到那些叮咣作响的老虎机和小钢珠,这里摆放的都是古朴典雅的木制赌桌。
几位身着华丽礼服的赌客漫步在厚厚的地毯上;三两男女坐在吧台边饮酒边悄声嬉笑;围在赌桌边的玩家面前也没有筹码——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位服务员,用纸笔记录他们的盈亏。
看着贵宾厅雅致的装横,看着宾客们优雅的举止,左宇怀疑自己身处的不是赌场,更像是一场上流人物聚会的沙龙。
他暗自庆幸自己置办了一身还算体面的行头,虽然配不上这里华贵的气氛,至少没有出丑。
在姓王的男人引导下,左宇坐到一张赌桌边。几位玩家已经坐在这里,每人面前摆着一台触摸屏。
抚摸着熟悉又陌生的触摸屏,左宇心生一阵强烈的违和感。
“这东西不属于这里…”他心中念叨着,又看了看同桌的玩家,“这几个人…也不属于这里…”
荷官摇起了骰盅,骰盅沙沙作响,打破了这里的静谧。
左宇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微妙的气氛让他全身汗毛耸立着。
身着华服的宾客们纷纷被骰盅吸引;姓王的男人背身站在不远处,一幅事不关己的姿态;同桌玩家像机器人般点着屏幕,一脸木然。
“不对劲”这三个字已经浮现在左宇眼前。
几轮过去,左宇没有投一个筹码。在荷官的一再催促下,他才随手下了几个注。或许是因为投注已成为他的本能,他又赢了。
同桌玩家安静的出奇,没有丝毫输钱的懊恼。
左宇已经非常肯定:
“这是个陷阱!我必须尽快联系老冯!”
想到这,他站起了身。
“左兄弟怎么了?”姓王的男人迅速凑到一旁,脸上挂着不可捉摸的笑容。
“我想去厕所……”
“这样啊……”男人点点头,“这边请。”
左宇快步走向卫生间,转头看到那男人也跟着自己,吓得他心脏快从嗓子里蹦出来。
“左兄弟,这里就是卫生间,你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男人的语气很客气。
左宇有点惊讶,但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拐进厕所墙角,摸出手机。
看到信号畅通,他的心跳缓和了一点,连忙用颤抖的手指上下划拉通话记录,寻找老冯的电话。
“在这!”他按了下去。
就在听筒发出等待音的一瞬间,左宇听到身后传来手机振动的声响。
“什……!?”
没等反应,他就感到脖子挨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